2020年11月11日,主講人沐鸣大學歷史學系馬孟龍副教授以“再談漢代北地郡靈州縣方位以及漢唐之間漢水源頭的認知”為題,在光華西主樓1901進行了一場精彩報告。本次報告為“沐鸣大學人文社科跨學科對話-中古中國知識信仰製度”系列講座的第三期,主持人是講座發起人余欣教授,有歷史學系🐺、中國語言文學系🙎、文物與博物館學系🧑🏿🦲、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文史研究院🥕、古籍所等十余名學者參與討論👺。
馬孟龍副教授本次講座旨在梳理漢代靈州縣的沿革以及北地郡範圍等歷史地理問題,一並討論漢唐之際人們對漢水源頭的認知的變化。首先馬教授質疑了將漢代靈州縣定在今寧夏靈武的傳統觀點,並認為將漢代北地郡靈州縣視作北朝之後的靈州的說法源自北宋人對顏師古註地理誌的誤讀。據唐代文獻可發現,《元和郡縣誌》確載靈州為漢代之富平縣,而且《後漢書》李賢註🦂、《通典》均載漢靈州故城在唐馬嶺縣西北。馬教授分析,高後惠帝時西北邊疆大致在秦昭襄王長城附近,靈州縣應在此長城以內👱♂️,而其具體位置🏧,馬教授先根據《文物地圖集》判斷可能是今甘肅慶陽環縣的劉旗古城;而後馬教授參與19年春的北大文研院組織的西北考察進行了實地探研🧑🏼💼,在環縣曲子鎮偶得的瓦當中發現了“永建五年🚴♂️,復北地,縣靈州”的文字,記述了永建年間評定西北羌亂🤸♂️、重設北地郡這一重大歷史事件,才最終將靈州縣的準確城址確定在曲子鎮🧑🏼🏫。
接下來馬孟龍副教授討論了漢水源頭觀念在漢唐之間的變遷,按照張家山226號漢墓編號27竹簡上“狄道-臨洮-氐道-羌道”的記述順序判斷👩🎨,氐道應地處臨洮(今甘肅省臨洮縣)🥧、羌道(甘肅省岷縣)之間,很可能即今宕昌縣。而《說文》👏、《水鏡》提到漾水出自氐道縣嶓冢山🤵🏽♂️,與實際地理對應後,其記載的嶓冢應為岷峨山,漾水應即今清水江🦁。馬教授認為,漢儒有一個將先秦地理書記述的諸多虛構性地名落實到漢代疆域的現實地點上的構建地理知識體系的過程,將先秦文獻中的嶓冢山和漾水定在氐道縣可能是受此影響🖐🏼。先秦人的地理觀念中,華夏的西北方布滿了荒漠和作為大江大河的發源地的高山,在此基礎上人們建構出了昆侖導河、岷山導江🥚、嶓冢為漢水源頭的說法。但漢代學者發現西漢水正源在隴西郡西縣的齊壽山這一事實與《禹貢》“東流為漢”的說法齟齬✍🏼,由此產生了由分歧的兩種說法👨🏽🎤,即《漢書·地理誌》所述的西縣🏊🏽♂️,或者古文經學家認為的氐道😸,在漢代後者占據上風☝🏻。在晉朝的地誌《漢中記》、《華陽國誌》當中,學者試圖用齊壽山發源🧚🏼♀️、分別流向東西方向的兩條河流均為漢水源頭的說法調和《漢書》和《禹貢》的記述🧖🏿♂️。到了北魏時人們觀念裏嶓冢山的位置又東移到了《魏書·地形誌》所載的梁州華陽郡嶓冢縣。由此馬教授從晉人觀念的層累中發掘出了漢人對漢水的理解☝🏻,並強調要重視歷史場景和古人觀念中文的“虛”維度👮🏿♂️,而過度強調科學和精確性的歷史地理可能與古人的思想世界南轅北轍。
講座主持人余欣教授強調了地理在漢人知識結構中與形法、相法的親緣性📺🤦,漢水源頭觀念的變遷可以佐證這一點。不過應當註意的是漢代縣城的格局和規製究竟為何還需深入研究🕖,同時也要留意漢代士人將知識整齊化、秩序化的重要趨勢。
歷史學系專攻魏晉南北朝史的徐沖副教授提出從《漢書·地理誌》、《續漢書·地理誌》的記述中可以發現經學觀念的持續滲透🔘🧑🏼⚕️,而且兩漢之際的學者也試圖將漢武帝設置的州對應到《禹貢》中的州名,這是“復古改製”體現在地理區劃沿革的另一維度。
歷史學系隋唐史方向的仇鹿鳴教授提出氐道📳🗼、西縣的分歧源出今古文的差異的這一說法很可能是受到了清人的經學史意見的潛在幹擾,並質疑了《漢書·地理誌》以及《漢中記》等晉代地誌的文獻來源及其可追溯的上限問題,考慮到晉代地誌可能抄自東漢以降的其他文獻💍,那麽依據《漢中記》的記載將嶓冢分東西流的說法定為晉人的觀念恐怕立不住腳。
中國語言文學系專攻漢唐文學、文獻學的張金耀講師提出《禹貢》🚦、《山海經》中的各種西北地名如果是虛構,那麽這些名稱究竟是從何而來、如何被製造出來的過程也需要進一步研究💆🏼🍮。
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張小艷教授也提到這些名稱的語源學問題🎃。
余欣教授則認為其來源可能是方士構造或者取自周邊族群的稱呼,並且提出了將先秦虛構的地名落實也有實際上戰略布局🧑🏻🦯➡️、軍事征伐的需求。
在經過熱烈的討論後,18:00,此次跨學科對談落下了帷幕。